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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。文中关于劳务纠纷、司法程序及个人极端行为等情节,均为艺术加工。旨在探讨人性与现实困境,不针对任何现实机构与个人,无不良引导,请勿对号入座。
他浑身发抖,眼里布满血丝,那张被生活压垮的脸上,挤出几个字,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:“周法官,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……还让我赔吗?”
扫帚的另一头,法官周正脸色煞白,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绝望的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...
海州市“滨江壹号”这个高档小区的工地上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水泥、沙子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燥热味道。
阳光把他的后背晒得黝黑发亮,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头上刻得深深的皱纹滑下来,滴进滚烫的尘土里,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看着眼前这面平整如镜的墙,那张被晒得黑红的脸上,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这三个月,为了赶工期,他跟几个老乡几乎是连轴转,天不亮就开工,天黑透了才收工。
晚上回到那间十几个人挤一间、连翻身都困难的工棚里,浑身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疼。
可一想到再过两个月,女儿就要去省城上大学了,他心里就像揣了个小火炉,浑身上下都是劲儿。
他走上前,亲热地拍了拍李诚的肩膀,震起一片灰尘,“我就说嘛,这面墙还得是你来收尾,瞧瞧这手艺,绝了!跟画儿一样!”
李诚咧开嘴,憨厚地笑了笑,露出两排被旱烟熏得发黄的牙齿:“张总,说好的活儿,干完就行。”
张海涛也不在意,自己点上一根,美美地吸了一口,吐出的烟圈在燥热的空气里打了个旋儿,才慢悠悠地散开。
“老李啊,”他看着这面墙,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你放心,等甲方那边把尾款一结,我第一个就把你的钱给发了。一分都不会少你的,两万块,我张海涛说话算话!”
加上家里老婆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,女儿第一年的学费和在省城的生活费,就全都有着落了。
张海涛又勉励了几句,说等下个工地开工,还找他当大工,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。
李诚没急着走,他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,掏出那个用了好几年、后盖都裂了纹的旧手机,拨通了女儿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,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撒娇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爸,忙完啦?”
听到女儿的声音,李诚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,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:“哎,刚忙完。闺女,吃饭了没?”
“吃了吃了,刚跟同学从图书馆回来呢。爸,你跟妈在那边要注意身体,别太累了。”
“不累,不累,你爸身体好着呢。”李诚靠在冰凉的墙根上,听着女儿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的趣事,心里比喝了蜜还甜。
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火红的晚霞,忍不住说道:“闺女,你放心上学的事。你爸这边的工钱,老板说马上就结了,你的学费,稳稳的!”
“真的呀?那太好了!”女儿在电话那头高兴地欢呼起来,“爸,你最厉害了!”
在他看来,只要能让女儿安心读书,走出大山,他吃再多的苦,受再多的累,都值了。
希望就像是夏天里的一碗凉水,喝下去的时候痛快,可要是迟迟等不来第二碗,那心里剩下的,就只有更熬人的焦渴。
“张总,是我,李诚。”李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,“就是想问问,那个工钱……”
“哦,老李啊!”张海涛像是想起来了,“哎呀,你别急嘛!甲方那边卡着呢,我也没办法。天天催,我催得比你还急!你放心,钱跑不了,快了快了!”
他一天给张海涛打三四个电话,可电话那头,从最开始的“快了快了”,变成了不耐烦的“催什么催,说了给你就给你,我还能欠你这点钱?”,到最后,干脆就不接了。
有的人自认倒霉,卷起铺盖去了别的工地;有的人劝李诚:“老李,算了吧。这个张海涛在海州有点门路,不好惹。就当这几个月白干了,跟他耗不起。”
李诚蹲在马路牙子上,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两块钱一包的劣质旱烟,烟雾熏得他眼睛直流泪。
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,站起身,他就不信这个邪,朗朗乾坤,还能让人赖掉血汗钱不成?
那是在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里,玻璃大门擦得锃亮,进进出出都是穿着讲究的白领。
“先生,请问您找谁?有预约吗?”姑娘的笑容很职业,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。
姑娘拿起电话,低声说了几句,然后挂断,依旧是那副职业的笑容:“不好意思先生,张总正在开会,今天没时间。您要不改天再来?”
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一左一右地“请”他出去,嘴里还说着:“大叔,别让我们为难,这里是办公的地方,您这样影响不好。”
他被半推半就地弄出了大门,回头看着那扇冰冷的玻璃门,只觉得一股屈辱的火气直冲脑门。
可对于李诚他们这种在外漂泊的农民工来说,真遇上事儿了,最先想到的,往往是那些挂着“法律援助”牌子的小窗口。
“大叔,您别急。”小伙子听完,推了推眼镜,“您手上有当时干活的合同吗?或者他给您打的欠条也行。”
李诚摇了摇头,脸上有些发窘:“没……没有。当时都是口头说的,干我们这行的,很少签那玩意儿。”
里面是几张他当时用手机拍的工地照片,照片很模糊,只能看清他穿着工装站在那面墙前面。
还有一份用工说明,是当时进场时张海涛的一个手下写的,上面写了李诚的名字和工种,但没有盖公司的章。
“照片能证明您在那个工地上干过活,这份说明也算有点用。”他想了想,又问,“您跟他打电话的时候,有没有录音?”
录音里,张海涛的声音很不耐烦,但确实亲口承认了“你的工钱我还能赖了不成”这样的话,只是没有提具体的金额。
小伙子听完,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:“大叔,这个录音很关键!虽然证据不是很完整,但可以试试!我帮您写起诉状!”
他走出法院大门,站在高高的台阶上,回头看了一眼头顶上那庄严的国徽,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。
他不懂什么复杂的法律条文,但他相信一个最朴素的道理:事实就是事实,法院是讲理的地方,总会还他一个公道。
李诚特意换上了他最好的一件衬衫,虽然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,但洗得干干净净。
开庭时间到了,一个穿着法袍、表情严肃的年轻法官走了进来,在审判长的位置上坐下。
紧接着,张海涛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、拎着公文包的男人走了进来,在被告席上坐下。
张海涛看见了李诚,甚至还朝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,看不出一点心虚。
张海涛的律师站了起来,他先是很有礼貌地对审判长点了点头,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。
他的声音很平稳,逻辑清晰:“审判长,我方当事人的意见与原告所述,有极大出入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,李诚“噌”地一下就站了起来,激动地指着对面:“你胡说!你明明答应给我两万块的!”
“原告请保持安静!”周正敲了敲法槌,眼神锐利地看了李诚一眼,“有话按程序说。”
律师像是没被打断一样,继续说道:“其次,非但我方没有拖欠工资,反而是原告李诚先生,在工作期间,因其个人操作失误,给我方当事人的公司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。”
第一份,是一张工具领用单,上面写着他领用了一批切割工具,下面有他的签名。
第二份,是一份材料损耗确认单,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:瓦工李诚,在进行外墙大理石瓷砖切割时,操作不当,导致一批价值五万元的进口瓷砖报废,本人确认属实。
律师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一下下地扎着他的耳朵:“根据这份由李诚先生亲笔签字的确认单,他给我方造成的直接损失高达五万元。我方当事人张海涛先生,考虑到李诚先生的实际困难,非但没有追究其赔偿责任,还自掏腰包垫付了这笔损失,已经是仁至义尽,宅心仁厚。我们实在无法理解,原告今天为何要反咬一口,捏造事实来起诉我方。”
“我没签过!我根本没碰过你们那什么进口砖!那批砖明明是你们自己用吊车往下卸的时候,绳子断了,摔坏的!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!”
张海涛的律师面不改色地站起来,对着周正微微欠身:“审判长,原告的情绪我们表示理解,但法律讲的是证据。如果原告声称是我方运输失误,请他拿出证据。比如,他提到的‘好多人都看见了’,那么请证人出庭作证。”
他急得满头大汗,指着自己的签名,对周正说:“法官,这……这签名是假的!不对,这签名是真的,可我签的不是这个啊!那天,他手下拿了一张工具领用单让我签,说工地都要走这个程序,我就签了。我哪知道他上面写的什么,下面还藏着一张纸!”
他想起那天,张海涛的手下确实拿了一张单子,上面夹着个板夹,他当时急着下班,看都没看就签了名字。
“审判长,”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,“原告声称自己是在被欺骗的情况下签的字,这同样需要证据来证明。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,应当对自己签下的每一个字负责。这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。”
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审判席上的周正,嘴里反复念叨着:“法官,你要相信我,他说的都是假的,他骗人……”
他的职责,不是去猜测谁在说谎,而是依据双方提供的证据,来还原一个“法律事实”。
他敲了敲法槌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原告,你还有没有新的证据向法庭提供?”
李诚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,直到法警过来提醒他,他才像个木偶一样,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法庭。
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开庭时的场景,那个律师说的每一句话,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可随即他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,那两万块血汗钱,那份对女儿的承诺,怎么可能记错!
“……原告李诚所提供的证据,不足以证明其与被告之间存在明确约定数额的劳务关系……其诉讼请求,证据不足,本院不予支持。驳回原告李诚的全部诉讼请求。”
他这才想起,张海涛在庭审后,立刻就提起了反诉,要求他赔偿那批所谓的“进口瓷砖”的损失。
他甚至都记不清第二次开庭是什么时候,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,只是重复着那几句“我是冤枉的”。
“……被告李诚,应对其因操作失误给原告造成的经济损失承担赔偿责任。本院现判决,被告李诚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,赔偿原告张海涛经济损失叁万元整。”
他瘫坐在法院门口那冰冷的台阶上,手里死死地攥着那两份判决书,纸张的边缘,都被他攥得变了形。
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,一个在工地上流血流汗从没吭过一声的硬汉,此刻,却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。
他把自己关在那间阴暗潮湿、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出租屋里,整整三天三夜没出门。
“爸,你怎么好几天都不接电话呀?我跟妈都快急死了!”女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。
李诚把头埋进膝盖里,用尽全身力气,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:“没……没事,前几天工地忙,手机没电了。爸挺好的。”
“存……存好了。”李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,疼得他喘不过气来,“你放心,耽误不了你的事。”
法院的执行通知书,很快就寄到了他登记的身份证地址——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。
村里的大喇叭一广播,整个村子都知道了,李诚在外面欠了人家三万块钱,被法院催着还钱。
他原本还算硬朗的腰杆,在短短半个月里,就塌了下去,头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花白了大半。
“老李,市里有个物业公司在招保洁员,活儿不累,就是钱少,还得上夜班。管吃管住,你去不去?”
每天,他都要穿着那身印着“XX物业”字样的蓝色保洁服,拿着拖把和抹布,走过自己曾经满怀希望、又彻底绝望的地方。
他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法官、检察官,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律师,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。
海州的冬天不常下雪,但那种夹杂着湿气的、钻进骨头缝里的冷,比北方的干冷更让人难受。
他先是把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清空,换上新的垃圾袋,然后拿出拖把,从东头往西头,一下一下,有条不紊地拖着地。
周正也看到了前面那个穿着保洁服、拿着拖把的男人,但他并没有在意,只是低着头,继续往前走。
就是这个人,让他有家不能回,让他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,让他一个要强了一辈子的男人,活得像条狗!